般若花開 | 澄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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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生命可貴,發光自覺,寒盡花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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禪的雨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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禪的雨絲
文化公園,局促於台糖研究所實驗蔗田北側,一彎淺流占去了四分之一,狹長扁平,迷你小巧,卻綠蔭鋪天蓋地,溽暑的高陽與倏然的暴雨,擾不動這兒的寧靜,經常翻動浪似的清涼中,你――鄭淑蓮老師,倏然地來了,嫋嫋地說:盤古開天地,那麼盤古未來這個世界之前呢?吱吱喳喳,展開了三個月的雀語,每週記錄一次,驚奇的篇篇都是心版的刻痕,鋪開就是一冊子的散文集了。
偶然的投影,偶然的「姑妄言之妄聽之,瓜棚豆下雨如絲」,絲絲相扣,扣住了臨濟的玄風,搖一摺扇,接那一喝,「君問歸期未有期,巴山夜雨漲秋池。何當共翦西窗燭,卻話巴山夜雨時。」
我們只是過客,古道、西風、瘦馬!

澄海於2001年10月31日

廿一、閑傢俱

李翱是進士出身,也是韓愈的學生,藥山對戒定慧的回答竟然是「閒傢俱」,不僅讓李翱一時傻眼,你也會難以理解吧!
閒傢俱就是多餘的傢俱,擺上嘛會讓空間的情調顯得侷促不安,會讓你擺在什麼地方都覺得不對勁;而它又不是破傢俱,可以毫不猶豫地拋丟,也許它材質貴重,
式樣好看,所以讓你丟也不是,擺也不是。
禪師有意無意間的一句回答,是幽默?是機智?是一語雙關?這就是禪師的風格,一種絕不矯揉做作,卻又能在言語中透露智慧,擠開你的靈感。

所以宗與教有別,教有三藏十二部,浩瀚玄渺,窮一生也看不完。佈大另起爐灶,以直指人心見性成佛,為教外別傳。
宋朝出了一個大禪師─圓悟克勤,他就一再勸戒學人:「大凡學道探玄,須以大信根深信此事不在言語文字、一切萬境之上,確實唯於自己腳根,放下從前作知作解、狂妄
之心,直令絲毫不掛念,向本淨無垢寂滅圓妙本性之中,徹底承擔。」學人就是不要賣弄學問,學問是一堆雜駁的意識概念,離純樸的道愈走愈遠。

亮座主平常喜歡講解經論,很有名聲,他也頗為自得。有一次他去參訪馬祖道一禪師(709-788),馬大師劈面問他:「聽人說你講解經論很有見地,是嗎?」亮座主客氣地
回答:「不敢,不敢。」祖再問他:「你憑什麼講經的?」亮座主回答:「用我的心。」
馬大師:「經說心如工伎兒,意如和伎者,變化莫測,您憑那個心講經?」
座主這一下子心中不是味道,嘀咕著你怎麼小看我呢?他就提高分貝反駁:「心講不得經,難道虛空講得嗎?」
馬祖:「就是虛空講得。」
亮座主忿忿難忍,轉頭離去,一腳剛踏上台階,猛然聽見馬師叫他,他回頭一望,馬師適時問他:「是什麼?」亮座主突然腦中一陣空白,思念頓消,豁然大悟,馬上
回來向馬大師頂起感謝的大禮。

禪的作略就那麼羚羊掛角,無跡可尋,有點玄,所以一般人無法領受,沒有突破初參的人,憑文字語言的捉摸頂多相似,畢竟非全同。
圓覺經告誡我們不可以見聞覺知會,見聞覺知不是禪,而又不能不運用見聞覺知去領會,領會得了,又不可以放在見聞覺知上。
五祖忍大師諄諄告誡:「不見本性,學法無益。」只有見了本性,才能有一正確的標的,讓學人修行,即「悟後起修」。
折了腳的文偃(881-966)對小看禪悟體驗的陳尚書說:「尚書且莫草草,十經五論,師僧拋卻卻,特入叢林,十年二十年尚不奈何,和尚又爭會得!」

沒有實證,沒有內證,禪沒有著落處,東說西說只是我執在說。印順和尚說:「自己體驗的內容,也就越來越晦昧不明了!」他在反駁這種實證的價值,這是知識分子的禪
風,也是禪風不振的原因。
五祖東山法門如果傳給知識分子的神秀,禪學會興而禪法會昧,就因為傳給六祖惠能,禪有了活活潑潑的生命,六祖的實證在法寶壇經處處可見,茲不贅引。
禪要全生命、全理智、全感情的投入,才有生命高峰的重現,也才能一把抓住生命的源頭──本來面目,獲得大安心,徹徹底底達到生命的圓滿。
胡適不可謂不聰明,但沒有禪的實證經驗,寫中國禪宗史就沒有著力處,只好運用考據比對方法,把神秀抬上台面熱鬧一番,於禪無關。
本來佛法各宗各派為順應八萬四千眾生心,而有八萬四千法門,各對治其相應的弟子,就如食蜜,中邊都是甜的。只要真參實證,歸元無二路。
印順和尚在中國禪宗史輕率立論,把曹溪禪曲解為「就是人人有我,見我得解脫,這對一般人來說,實在是簡易,直捷不過,容易為人所接受、體驗的。」……錯誤之一是
不瞭解禪宗的「我」,之二是簡易不過。要之太虛大師一生研究佛法,實踐佛法也只說「中國佛法特色在禪,豈是簡易之事」。
倒是「直捷」兩字用得對,一般俗見把佛法當著消極或死亡的宗教,但禪偏偏是當下的宗教,是活生生的宗教,悟只是當下的悟,所以每一秒每一刻都是真實的、
美妙的、勇毅的、清靈的、安祥的、自在的。圓悟禪師說:「既趨向得入,腳根洞明,當令灑脫、特立孤危、壁立萬仞,佛病祖病去,玄妙理性遣,等閑蕩蕩地百不知、
百不會,一如三家村裡人,初無殊異,養來養去,日久歲深,樸實頭大安穩,方得安樂,終不肯露出自己作聰明、顯作略、衒耀知見、趁口頭禪。所以道:『十語九不中
不如一默也。』」
(示許奉議庭圭書)
  
見道之後才好真正修行,楞嚴經:「理則頓悟,乘悟併銷,事非頓除,因次第盡。」我們一生累積起來的習性惡緣,加上累世的無明塵垢,厚積如山,江山易改,本性
難移,見性之後,也才能盡全力消除些習性塵垢,這就是修行,不只兀兀地呆坐過日子。
修行是當下的事,不是今日無事今日修行,明日有事明日不修行。當下就是自覺覺醒,不欺騙自己。當下就要努力把見性的經驗重現再重現,成為生命的真諦,「長時
退步,孤運獨照,潔清三業,端坐參究,妙省明脫,向自己分上離見絕情、壁立萬仞,放捨無始劫來深習惡覺,摧碎我山,枯竭愛見,直下承當,『千聖莫能移易、萬象
不可覆藏……』……等閒地只守靜默,初不露鋒芒,似個痴兀人,隨緣放曠……三十、二十年做冷寂寂的功夫,纔有纖毫知見解路,隨即掃摒,亦不留掃摒之跡。
……若呈機關語言、辯慧知解,正是染污心田,卒未能可以入流。」(圓悟心要)
舊垢清除,新塵不加,每分每秒務必讓心靈湛湛澄澄,有一惡念才萌即刻省覺,隨之打消,逆流向上,「淨卻己見,使胸中脫然,回光覷捕,內外虛寂湛然,凝照到一
念不生處,徹透淵源,脩然自得,體若虛空,莫窮邊量,亙古亙今萬象籠羅不住、凡聖拘礙不得,淨裸裸,赤灑灑,謂之『本來面目』」。(圓悟心要)
本來面目趁之不去,成為生命的全體就是大徹大悟,也就是人格化了的禪,從見性起修到大悟就是修行的全部過程,菩薩從登地到十地,就是這個修行的過程,也是
金剛經「一切賢聖皆以無為法而有差別」的真諦,這才能有歸家穩坐的緣分。

太虛大師的行誼就是最好的證明,他名氣大、弟子多,供養多、紅包多,他從來不看一眼,不經一手,錢堆積如山自有該管的人負責,怎麼用也不管,一生如此,戒德
自自然然森嚴啊,那曾動一念要信眾佈施?有一次南京國民政府請他去談事,下了火車,人山人海,圍個水瀉不通,達官貴人衣冠楚楚。他小便急了,當著大眾拉開褲
子小解,那些人忙著一圍,哄著扶著他去廁所,他才不管呢!為什麼?不管世俗的禮節嗎?率性嗎?不是,他整天都在楞嚴定中,千軍萬馬也只是若有若無的虛空,小
解就小解,頂自然的事嘛!心中淨裸裸、赤灑灑呀!
他見性之後,說:「一反自性成真佛,三省吾身學古人;悟得本空好勤拂,永令明鏡絕纖塵。」下一番修行工夫的,不是耍嘴皮的。民國三年掩關普陀山,徹悟出關自題:
「一扇板門蚌開閉,六面玻璃龜藏曳;棺材裡歌薤露篇,死時二十有八歲。」何等豪邁!畢生奔走佛事,也只是闡揚那麼一句話:「仰止唯佛陀,完成在人格;人成即
佛成,是名真現實。」簡單明瞭,世法即佛法,高談闊論了什麼?

莫當閒學解,辜負祖師心,佛法是當下的覺醒,知非即離,煩惱即菩提,文句把戲不是閒傢俱嗎?
馬祖道一說「平常心是道」,他的學生南泉普願說:「平常心是道」,趙州從諗(778-897)從南泉學法,有一次雲遊僧來參訪:「我最近才出家,什麼也不懂,請您告訴
我如何修行?」趙州親切地問:「你吃過稀飯了嗎?」「已經用過了。」「那麼好好地把碗洗乾淨!」這個僧人一下子就悟道了。趙州是全人格投入問答中的,每一句都是
親切的叮嚀,全提正令,沒有絲毫的客套、虛偽,所以可以隨地隨時隨宜說法,將他的平常心傳達給對方,實在令人感動啊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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廿二、花開

修長的木棉樹亭亭地矗立在十八號公園的空地上。春天不經意地走過,風在樹梢唱著歌,而我們依然走著走著,不屑投入關注的眼神;夏天不經意地走過,雲從樹梢
上掉下幾滴眼淚,濕潤了大地,而我們依然走著走著,不屑為它剪除周遭的雜草;秋天不經意地走過,雀鳥兒停在樹梢唱著歌,而我們依然走著,不屑為這份緣分留
下記錄。而冬天來了,悄悄地,就在我們升降開合、又升降開合的運動中,葉子一片片地凋落,不逕意地撒滿了地上,樹梗的結節突出小小的苞兒,也是不逕意地,
不逕意地!而我們依然走著走著。
那是暖冬的冷鋒來臨的清晨,趕在一抹曙光未現的剎那,突然一陣聒噪,大群的雀兒飛過樹梢,抬頭一瞥,苞苞兒怒放著粉紅的花朵,層層地疊到樹巔,像一把華麗
的傘蓋,亭亭玉立,在萬綠叢中顯得風情萬種。
它點亮了大地一片生氣;它點亮我們生命的活力。
你我走過會向它投注大把的注意力,讚賞它嗎?哦!那是大自然不逕意的生命力,該來的時候,它就來了。
不同的是注視它的人們,不同心境會產生不同的反應,投影在心版,也反應了人格的特質呢!
「林花謝了春紅,太匆匆,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。胭脂淚,相留醉,幾時重?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!」李後主的長嘆隨著林花,燃燒著,紅火地燃燒著,而你是否與
他一樣嘆息?
而它該開花,花就開了。
開花的時候,那些樹是興奮的嗎?是爭先恐後地挺身而出嗎?不知道!不知道!
而該開花的時候,它就開了。

黃山谷在開花的時候,開了心花呢!多別致的一段故事,是冷肅的秋天。
黃山谷即黃庭堅,有一次去拜謁大禪師晦堂寶覺禪師(見指月錄,頁1253)請求指示心要。晦堂告訴他:「孔子不是講過嗎:二三子,以我為隱乎?吾無隱乎爾者。
這句話你怎樣體會行持呢?」
山谷剛想開口回答,晦堂大師即刻對他說:「不對!不對!」
這句話讓山谷先生迷悶,不得要領,怎麼連回答的機會都沒有啊?
有一次隨著這位大禪師遊山,這時秋風颯颯,山岩上的桂花飄來陣陣清香。晦堂回頭問山谷:「你聞到桂花香嗎?」
山谷答道:「聞到了!」
晦堂向他說:「這就是吾無隱乎爾者的證明!」
黃庭堅當時心裡一剎那悟了大道,通心安樂。
這就是看了花也開了心花。
黃山谷想用他那聰明的頭腦回答禪師的禪機,禪師即刻阻止他,阻止什麼呢?阻止他那顆躍躍不息的心,那顆從早到晚,永不止息地追尋一大堆道理的心,那不是禪,
那是思維、推理。

花開了,它們沒有講過一句話,也不需要考慮什麼時候該開花,時機來了,自然就飽滿而暢快地綻露風華。
你看見了,不必讚嘆,不必評比,那個能看的與那個能開的,是同是異?是否緊緊抓住這個心領神會的剎那禪機?再低迴,再吟哦,頃刻花謝了,不容你抽絲剝繭!
機是迅雷不及掩耳的,突然就擊垮你內心思潮的洶湧,只須毫不猶豫地溶入這一刻,就有美妙的清明,心花自自然然就開了!一旦思索推理,清風已在千里外笑呵呵,
不必呼喊,劍去遠矣,方刻舟麼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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廿三、飄泊的心靈

「慈母手中線,遊子身上衣,臨行密密縫,意恐遲遲歸」,每一個人都是故鄉的遊子,無論你去那裡,工作那兒,有一天,你還是懷著濃濃厚厚的鄉愁,回到那兒。
土地的感情是青梅竹馬,一草一木喚著童年的記憶,而迎面的竟然「少小離家老大回,鄉音未改鬢毛衰,孩童相見不相識,笑問客從何處來」。你還是傷感的遶一趟。
只是無緣無故想回故鄉,望一眼,深沉的望一眼,才死心塌地地離開,而心還是頻頻回首。
是的,我們都是遊子,不僅是地上遊子,更是心靈上的遊子,你從一個工作換到另一個工作,永遠是事業上的遊子,不肯安心的棲息。只因內心一直滋長著一股莫名
的不安,斑斑的呈現著你的茫然,地球是宇宙的遊子,你是心靈的遊子,飄泊著、飄泊著,竟然是脫線的彗星。
飄泊者啊,是什麼讓你變成心靈的遊子?如果你是純淨的,任何地方都會讓你快樂,會使你不安的可能是外境嗎?但河山依舊,風月無缺,那該是你那顆浮動的心了。
因為是浮動的心,所以整天浮動不安,不肯泊岸橫舟。那是強烈的自我,他是舵手,東飄西泊的主人。

高行健在他的著作靈山一書有這樣的描述:「在我觀察別人的時候,我發現那無所不在的討厭的自我也滲進去,不容有一副面貌不受到干涉,這實在是非常糟糕的事。
當我注視別人的表情,那打動不了我,我找不到認同的眾人從我面前過去,我就視而不見,不管在何處……也總是捕捉近似於我熟悉的面貌和身影,或是去找尋某種
暗示,能勾引起潛在的記憶。我觀察別人的時候,也總把他人作為我內視自己的鏡子,這種觀察都取決於我當時的心境。」
高行健能獲得2000年諾貝爾文學獎,不但因他掌握的文字技巧,擺脫傳統的文體;那種散文的敷陳,娓娓的描述內心的感觸,有時候更顯得筆力的深沈。
當藝術的文字跳出心理學或哲學的符號,那麼自然的表現他卓然的見識,而不落於論文的枯燥,反而是新文學的一個指標。

他接著說:「哪怕是看一個姑娘,也是用我的感官來揣摩,用我的經驗加以想像,然後才做出判斷。我對於他人的了解其實又膚淺又武斷,也包括對於女人。我眼中的
女人無非是我自己製造的幻象,再用以迷惑我自己,這就是我的悲哀……問題就出在內心裡這個自我的覺醒,這個折磨得我不安寧的怪物。人自戀、自殘、矜持、傲慢、
得意和憂愁,嫉妒和憎恨都來源於他,自我其實是人類不幸的根源。」(靈山頁161、162)
這個『自我』絕非你我共同的『本我』,而我們卻硬要頂戴這個『自我』,瘋狂地處理一切我們面對的事事務務。

一生為貓熊奉獻生命的席勒(George B. Schaller)在他的著作最後的貓熊頁161這樣的控訴:「你們人類驕傲的無以復加。不過因為你們的智慧在地球上最引人注目,
你們就自命無敵。你們的思考方式有很多嚴重的問題,你們必須克服意識形態上的成見和其他不健康的科學癖性。比方說,你們有些堅持:語言是思考之始,這就使我
們和很多其他動物……只有你們例外……成為沒有思考的動物了。真是一派胡言!太傲慢了……記住,我們生活在不同的世界,其間差異超乎想像。我們的世界以氣味
為主,你們偏重視覺;我們透過嗅覺思考,你們靠語言。維根思坦曾說:『即使獅子會說話,我們也聽不懂。』對人類和外國蠻子而言,這句話說得很聰明。」
的確,其實你不懂我的心,是的,其實我也不懂得我的心。然而我們彼此相遇,彼此相識,彼此關懷,彼此試著諦聽內心的聲音,因為我們彼此擁有相同的『本心』,
只是我們很少去理解罷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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廿四、板橋

一層霧湧向另一層霧,疊在一起,又翻向側面,隨著風滾動著,晨曦微明的紫光照著,林隙間變得雲蒸霞蔚了。
站在橋端,往公園內部看過去,似乎有點置身高崗上,濛濛中有深深層層延伸的感覺。
早春薄霧的凌晨特別令人喜愛,而今晨霧層卻厚多了,風也大了些,景色變得更迷人。
悄悄地佇立,腳下就是不起眼的小板橋。寬三公尺,長八公尺,迷你型,赭紅色,被修剪齊整的七里香給困住了,不留意停眸,是很難感覺它的存在的。
反而橋下的池塘,靜靜地,岸草遠林的倒影,大塊的溶進水中,墨綠,青翠,橘紅,黃白,隨著花花草草染進了水中。
偶而會有汨汨的泉水涌出水面,雲朵駛過,顫顫抖抖地,自然然的水面是千變萬化的畫布了,有寫實的逼真,有現代的幾何線條,也有潑墨的寫意,隨時在變化著,
卻靜悄悄地,無聲無息中透露大自然靜默中動的活力與創造。

月落烏啼霜滿天,
江楓漁火對愁眠;
姑蘇城外寒山寺,
夜半鐘聲到客船。
千古絕唱,風靡了多少騷人墨客,很多人到了蘇州,為了就是這首詩,還有建築精巧的楓橋。你不是就這樣沉醉在時間隧道中,在夜半中聽聆寒山寺送來的鐘聲。
暮鼓晨鐘似乎不對勁了,是半夜傳來深沉的鐘聲,可能會打碎你的夢,也可能激起你無限的遐想。清夢不易碎,但在鐘聲中,悠悠地總有寒山、拾得兩位遊戲風
塵的化外人,笑嘻嘻地淡化了一切現實的壓迫與焦躁。
寒山走了,寺依然存在,橋也依然存在,流水依然存在。存在與不存在的是故事或歷史,是你內心洶湧的自覺或遺憾,答案是屬於宇宙的。
你說宇宙沉默著。在沉默中蘊藏百變千化的玄機,你有多大的智慧,有多大的能耐,卻總解不開宇宙的秘密。

喜歡站在橋上,看看雲彩,看看水霧。也許是太專注了,突然間滑了一腳,身體倒下,你會滿臉尷尬吧!
可不呢!茶陵郁和尚就這樣一滑,顛得頭發皰變成一隻落湯雞,爬起來他卻歡天喜地呢!拿起筆來,隨興寫下一偈:
我有明珠一顆
久被塵勞關鎖
今朝塵盡光生
照破山河大地
怪事一樁,過橋一顛,他竟然開悟了。悟了什麼?一塘春水,可以風起雲湧,卻毫髮無傷。
他有個學問很好的徒弟守端,對師父開悟偈頗能心領意會,亦頗為得意。有一天刻意拜訪當時名震大江南北的大禪師~楊岐方會禪師。
大禪師開口就問:「你記得你師父顛橋的偈語麼?」
守端隨口朗誦:「我有明珠一顆,久被塵勞關鎖;今朝塵盡光生,照破山河大地。」
楊岐只笑一笑,不發一言。
守端心裡發毛,不知道大禪師為什麼笑而不答,整夜睡不著覺,就是找不到合理的解釋。
翌晨起個大早,急著拜見大師問明原因。
當時剛好是除夕夜,依俗有些人會戴著面具敲鑼打鼓,扮成驅除瘟疫的神明(打歐儺者)。楊岐問他:「昨天晚上你看到那些人嗎?」
守端說:「看見了!」
「那你輸他們一籌。」
守端聽了嚇了一跳,急著問:「什麼意思?」
「因為他們要看到的人心生歡喜,你卻怕被人笑!」
守端剎那掃除了疑團,終於真正的把師父的開悟偈,鎔為己有。
大禪師這種風格就是「有殺人劍,亦有活人劍!」殺得你片甲不留,一會兒又讓你活蹦蹦的跳起來。

哦!橋,小板橋,赭紅色,掩映在綠籬中。沒有寺,沒有鐘,沒有楓紅,沒有漁船。而在霧裡,不會跌倒,且顛顛的迷失了!霧愈來愈濃,團團的圍住,連陽光也
艱難的透進毫芒的光,隨風翻動,隨風翻動。
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
註:茶陵郁山主見五燈會元,白雲守端見指月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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廿五、濕了翅膀的蝴蝶

竟日尋春不見春,
芒鞋踏破嶺頭雲;
歸來偶把梅花嗅,
春在枝頭已十分。
五年?十年?二十年?也許終生吧,拄著拐杖,踏破了幾多的芒鞋,歲月在尋師訪道中流逝,心中熱鬧著只有宇宙的真理:我從何而生?死往何去?歷史的長流中不斷的
頭出頭沒,到底『我』在哪裡有個休憩的時空?
心靈的煎熬中,大部份的人在茫然中消逝了蹤影,無奈的含著眼淚遺恨綿綿,只有少數的幾個人,豁然開竅,心身安泰,去者不去,來者不來。因為,不經一番寒澈骨,
怎得梅花撲鼻香?
她把玩著梅花,小巧秀美,一剎那間,她恍然靜默中梅開了花,春風輕拂,春雪輕飛,萬籟是寂靜中演奏的宇宙絃樂,陡然沉寂的空靈,描繪了生命本體的樂章,撥動她
的心絃,卻安頓在靜默的餘韻中。

古德勤苦參學非常精進。例如長慶慧稜禪師,未開悟前,第一次從蘇州徒步走到福州,拜謁當時禪師靈雲禪師,請問佛法大意。
「驢事未去,馬事到來。」禪師只這麼簡單的答覆。
慧稜丈二金剛,不知何意。
談到這位靈雲禪師,他到溈山靈祐禪師那邊參學,歲在三月,滿山桃花開得紅透,在煙霧朦朧中,他恍然大悟,寫下了傳誦千古的偈語:
三十年來尋劍客,
幾回落葉又抽枝;
自從一見桃花後,
直至如今更不疑。
就是有名的「桃花悟道」,靈祐誇讚他:「從緣悟達,永不退失。」
儘管禪師全盤托出,慧稜不能領會,再參當地的雪峰義存禪師。
雪峰開口說:「你不是蘇州人?」
「我當然知道我是蘇州人。」
依然墜入五里霧中,不明義存指撥的要旨。
默默的轉往義存的法嗣元沙師備那邊求法。
元沙問明前後參學因緣,開口便說:「你就是慧稜道者,不虛假,怎麼不會意呢?」
「實在不明瞭靈雲禪師這問話的深意!」
元沙提醒他:「稜道者就是稜道者,不可以把心外馳。」
「師父怎麼也這樣說法,我當然知道我叫做慧稜,請詳細的開導我什麼是真道理。」
「你是蘇州人,我是福州人,一清二白,怎麼不會?」
「懇請師父一言道破,解我迷津!」
「我不是向你說過了嗎?」
氣極敗壞,慧稜急說:「我特地專程來求法,怎麼可以戲弄我?」
元沙和氣的回答:「你聽得到鼓聲嗎?」
「我當然辨清楚鼓聲的。」
「能夠聽清楚鼓聲的,就是你自己啊!」
「我還是不懂。」
沒有辦法,元沙請他吃完粥再談。
吃完了粥,慧稜虔誠的說:「務必請師父說破,大恩大德。」
「不是已經吃完粥了嗎?」
「請師父說破道理,不再戲弄我了!不然,我只好回家去了。」
「你來的時候,能從大目路來寺,回去也要能從大目路走,道理很簡單,我不是在戲弄你。」
就這樣,他在雪峰義存和元沙師備兩師間,往來求法20年,坐破七個蒲團,依然漆桶一個。
一天晚上,明月高照,他想讓涼風入室,站起來走到窗前,捲起窗簾。一大片月光湊然撥了進來,窗內窗外一片明亮,心中一片明亮,身內身外混然一體,
忽然大悟,頌偈一首:

也大差也大差,
捲起簾來見天下;
有人問我是何宗,
捻起拂子劈口打。

雖然踏翻河沙界,雪峰再一次考他:「師備頭陀並不完全肯定你,你有什麼悟境,申述看看。」這就是「勘驗」。
慧稜整衣起身,再和聲的頌出一偈:

萬象之中獨露身,
惟人自肯乃方親;
昔日謬向途中覓,
今日看來火裡冰。
精神颯爽中透著智慧的光芒,圓融於山河大地。

二十多年坐破了七個蒲團,精勤的精神感動上天,終於打破了疑團,這是禪師大德求道的專注。
開悟了之後,一切佛法從自身感受中自然流露,出口法語,閉口法雲。孔子沒有讀過論語,說的就是論語的語錄;佈大(佛陀)沒有讀過金剛經,金剛經卻從
他胸中流佈出來。這種求道的心力,存在於每一個人的心中。差別在你的心力盡在名聞利養,誇大了自我意識,或矮化了自我,依附他人。其實都是拾人牙慧
的淺見,喪失了自己做主的人格。不要成為濕了翅膀的蝴蝶,何不尊榮展翅在花叢陽光中,綻露你的華彩?

她看著梅花,雪一樣飄著,一襲白色的袈裟,就這樣靜靜的打破了時間的紛擾,也打破了空間的拘束。輕輕的誦著盧梅坡詠梅詩:
有梅無雪不棈神,
有雪無詩俗了人;
日暮詩成天又雪,
與梅並作十分春。
是的,她,一襲白色的袈裟在雪裡!而萬籟俱寂啊!無盡藏尼師!
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

註:宋朝載益探春――
「終日尋春不見春,杖藜踏破幾重雲;
歸來試把梅花嗅,春在枝頭已十分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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